2025年3月31日下午,应中国科学院大学人文学院考古学与人类学系邀请,中国人民大学历史学院王晓琨教授应邀做了题为“北福地人面陶片研究——兼谈面具的两种传统”的讲座,重点介绍了北福地人面陶片研究情况、面具的起源发展以及面具文化。中国科学院大学人文学院考古学与人类学系主任杨益民教授主持本次讲座。
北福地遗址位于河北省保定市易县,地处于太行山、恒山、燕山三山交界处与华北平原的结合部,中易水河畔,是2004年的中国十大考古发现之一。北福地遗址开始时间与兴隆洼文化时间相近,距今约8000年。关于该遗址的生业模式,整体以渔猎和采集为主,农业因素相当微弱,遗址多为季节性或临时性营地,生业策略为兼有集食者策略和采食者策略。
在遗址房址和灰坑中发现了大量人面纹陶片,这些陶片最终被定义为假面面具。经过类型分析,发现这批人面纹陶片的形态差异明显,其类型和功能等亦有不同。该遗址出土人面纹陶片总数至少有145件,完整或可复原的有10余件。根据尺寸分成三组:第一组,长和宽15厘米以上;第二组,长和宽10厘米左右;第三组,长和宽均小于10厘米。第一组的人面纹陶片尺寸最大,4件作品的口、鼻、眼睛等面部特征完整,四角均有穿孔,经过测量这4件陶片的尺寸与人脸的尺寸接近,因此认为这一组面具的用途为佩戴。眼内角宽度和现代人数据进行比对,可以得出北福地人群使用的面具数据大部分与东北方言区女性数据更为接近。第二组的人面纹陶片相对较小,多数没有穿孔,其面具数值比东北方言区女性数据更小,因此推测这一类面具用途可能为陈设饰物,或绑在木板上,手持使用。第三组的人面纹陶形制最小,推测为悬挂佩戴的饰物。出土人面陶片基本上都是在比较规整的灰坑里,基本可以确定大部分是在房址里,说明这些面具与人类生活息息相关。兴隆洼文化的佩戴方式对北福地为代表的华北区域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北福地遗址佩戴面具的人群可能是女性,且可能与现代东北的祖先属于同一族群。对于北福地这批面具材料的界定,《北福地》报告认为其功能可能是一种原始宗教或巫术用品,用于崇拜祭祀或巫师实施巫术时的辅助。面具多是直腹盆盂的残片做成,显示是一种消耗品,神圣性不强,因此第一组的面具可能另有功用。中国北方地区的面具等雕塑,多发现于房屋和灰坑里,北福地的这7件面具也集中发现在房子和灰坑里,而在二区的祭祀场里并没有发现,这显示这类面具与祭祀关系不大。
面具是一个古老的文化现象,面具在狩猎、战争、祭祀、驱魔镇宅、舞蹈喜剧等活动中都有所涉及或有所利用。雕塑艺术源于欧洲旧石器时代晚期,并可能影响西亚雕塑的出现,中国早期雕塑的出现可能受到了欧亚大陆西部的影响。目前东北地区年代最早的与人面相关的材料出土于吉林白城双塔遗址,距今约一万年,在该遗址中出土了3件人面纹陶片,其形制与制作方法与北福地遗址相似。此后王老师分别介绍了黎凡特地区、埃及地区以及国内所出土的与面具相关的记载与遗存。北福地一期文化与兴隆洼文化具有紧密联系,北福地的先民对兴隆洼文化有精神上的追踪,因此在兴隆洼、白音长汗等遗址发现的多件用于佩戴的人面像,可能就是兴隆洼文化对北福地文化影响的来源。
有关面具的两种传统,一种是以埃及图坦卡蒙墓为典型的丧葬传统,在该遗址中给死者贵族戴金面具的仪式可能与英雄化、神化有关,代表死者成为不朽的存在,会从冥界复活。面具涂泥金还有太阳象征意义,象征不朽和重生,同时墓中发现的金银手脚等物品也具有神圣意义。第二种传统则是上述以北福地遗址为代表的实用传统。
最后王老师介绍了考古学研究的思路和方法。在微观视角考古学研究需要回到原来的出土单位,注意器物组合,要让材料牵着鼻子走,这是考古学研究的初级目标,要对古代遗迹、遗物进行描述和分类;鉴定遗迹、遗物的年代以及判明它们的用途和制造方法。在宏观视角则需要多地区、多学科、长时段进行综合性研究,阐明历史发展过程中的规律,最大程度地接近历史。
王老师的讲座以北福地人面陶片为切入点,系统梳理了中国北方地区面具文化的起源、发展及其跨地域影响,揭示了面具演变路径。通过对北福地遗址的考古材料进行细致分类与分析,王老师不仅重构了史前社会的精神世界,还为理解中国早期雕塑艺术的形成提供了新的视角。讲座中提出的“丧葬传统”与“实用传统”两种面具文化模式,不仅为解读史前考古遗存提供了理论框架,也为跨文化比较研究提供了重要参考。最后,王老师强调考古学研究需要在微观与宏观之间建立桥梁,既要扎根于材料本身,又需超越材料,通过多学科协作揭示历史发展的深层逻辑。这种研究思路不仅适用于面具文化,也为考古学研究的整体方法论提供了启示。讲座结束后,与会师生与王老师进行了深入交流,进一步深化了对考古学中面具文化的认识。